11月26日,國際著名數(shù)學家、哈佛大學終身教授丘成桐先生應邀在上海市科學技術協(xié)會、上海交通大學和上海數(shù)學會合辦的上海科協(xié)大講壇“科技前沿大師談”上發(fā)表題為《數(shù)學、現(xiàn)代物理與對撞機》的演講,并與陳曉漫、洪家興、周青三位數(shù)學家展開對話并回答聽眾提問。
12月24日,《賽先生》發(fā)表了丘先生的演講全文(丘成桐:我為什么期望中國建設巨型對撞機),今日刊發(fā)丘先生和三位數(shù)學家的對話和聽眾問答。全文根據(jù)錄音整理,標題為編者所加,獲上海科協(xié)授權發(fā)表。
整理 楊璐
好數(shù)學家要懂至少兩門科學
洪家興(中國科學院院士、復旦大學教授、數(shù)學研究所所長):謝謝丘先生的報告!丘先生的名字不僅在數(shù)學界,在整個科學界也是如雷貫耳的。以往我向丘先生請教都是私下的,今天在公眾場合向丘先生請教,有點緊張,甚至有點誠惶誠恐。今天丘先生報告的題目是《數(shù)學、現(xiàn)代物理和對撞機》。對于現(xiàn)代物理我知之甚少,對于對撞機我更是一無所知。但我作為一個數(shù)學家,對建設對撞機是樂觀其成,我想對撞機如果建成的話,對我們數(shù)學也會有很大的推動作用。
我接下來想提一個問題,這是我腦子里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。今天丘先生最后做的幾個總結表明,現(xiàn)代物理的發(fā)展和現(xiàn)代數(shù)學的發(fā)展是密切相關的。但是回到國家對數(shù)學系本科生包括研究生的具體培養(yǎng)過程中,應該怎么展開他們物理課的教育,是我一直非常困惑的。我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,我對我大學念物理學留下的印象,就是中學物理加微積分。如今五十年已經(jīng)過去了,我不知道現(xiàn)在情況怎么樣。我看了看我們系里的課程表,物理學的課程差不多是一年,涉及到力學、熱力學、電磁學還有現(xiàn)代物理學,不知道內(nèi)容較過去有什么變化,但有一個現(xiàn)象和我們當時一樣,那就是大多數(shù)學生,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學生,但也包括一些成績非常優(yōu)秀的學生在內(nèi),在學了這些物理之后,你去問他,他都回答說對物理學沒有很大的興趣。你問他從現(xiàn)代物理課上學了什么東西,他說好像有相對論。那從相對論里邊學了什么東西?量子力學里面講了什么東西?他說很簡單,沒有什么內(nèi)容。
我想丘先生也知道,數(shù)學的發(fā)展和現(xiàn)代物理學有密切的關系,數(shù)學家為現(xiàn)代物理的發(fā)展提供了數(shù)學技術,反過來現(xiàn)代物理的發(fā)展對數(shù)學家又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問題,推動了數(shù)學的發(fā)展。所以如果要實現(xiàn)把中國建成數(shù)學強國這個幾代數(shù)學家的夢想,希望是寄托在年輕人身上的。丘先生既是哈佛大學的數(shù)學系教授,又是哈佛大學的物理系教授。不知丘先生對我們在座的年輕人,數(shù)學系的學生,不管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,在物理學科的學習上有什么忠告?
丘成桐:這是一個特別簡單的問題。我想洪先生講得很對。在中國大陸,學生自己覺得沒有好處,就不大愿意花時間,同時講課的老師也不大愿意花很多時間。事實上我雖然在哈佛大學是物理系的教授,但我很遺憾當年我在中學的時候,老師講物理時我沒有花時間在里邊,他講的是自己不懂的東西。老師不懂,學生更不懂,這是一個很悲哀的事。其實老師講一個物理內(nèi)容,很重要的是能夠?qū)ξ锢淼亩床炝ε囵B(yǎng)出來,沒有好的物理學家,就沒法解釋這個東西。
一般來講,數(shù)學家的目的很嚴謹,所以對物理學不大習慣,這是個很不幸的事情。我自己學物理花了很多時間,除了在課本上看,主要是跟很多物理學家聚在一起,聽他們講話,聽多了,很久才慢慢了解他們的想法是什么樣的。一般學生不愿意花這個時間,第一次聽不懂就不想再學了,第二次聽不懂就干脆完全走掉了。學一個學問是要花時間的,要在那邊慢吞吞地融在里邊,才能夠全部了解。就好像我們學語言,小孩子剛開始學一種語言,不用跟很多人來往,而是慢慢聽,慢慢就懂了。學物理其實也差不多是這樣的,數(shù)學也是這樣,也要跟他們慢慢地來往,慢慢地交流,才能將他們的語言學過來,這是要花時間的。一般來說,中國的學生都不愿意花這個時間,跟急功近利有很大的關系。因為他們覺得沒有好處,就不愿意花時間。所以,你一定要好奇,要花時間在里面。物理學一定要有好的老師才能夠給你好的解釋,從物理的觀點來講,他覺得好的地方,告訴學生怎么去考慮,學生真的要花時間好好地去學。
哈佛大學的很多學生在中學時學過的物理,是等價于大學課程的。一般大學就愿意接受AP(大學先修課)的分數(shù)。但哈佛不接受,因為中學教的東西,不被認可作為哈佛的分數(shù),要重新再考過,因為大學老師教的經(jīng)驗跟教的想法與中學老師不一樣。我猜中國的大學更需要一些好的導師來指導學生,同時鼓勵學生多花時間在物理學上。
除了物理以外,還有其他的學科,比如你對生命科學有很大興趣,就要跟生命科學家交朋友,他們也很期望懂得物理的人來幫忙,因為生命科學里面也需要很多有基本物理能力的一些生物學家。我們曉得在二十一世紀,有很多重要的學科突破要從數(shù)學跟其他幾個學科的結合處出發(fā)。我們需要通才,一個好的數(shù)學家要懂得不同的學科,至少兩個。因為一個問題可能跟物理有關,可能跟數(shù)學有關,可能跟其他學科有關系。
我們整個大學的管理與訓練學生的方法,要大力地改進,才能夠應付得了整個現(xiàn)代科學的發(fā)展。在蘇聯(lián)有很多數(shù)學家,很奇怪,他們懂的科學往往很博大,也很深刻。蘇聯(lián)成立很多不同的所,比如在低溫研究所,有一個很出名的學者,他在里面做研究員,可是他是搞幾何的。所以我們不要看表面上蘇聯(lián)的科學分很多不同的所,可是人家低溫研究所里面還搞幾何,可以搞不同的學科。我現(xiàn)在看當時蘇聯(lián)的那幾位最有名的科學家,他們都精通好幾門數(shù)學學科,比美國的數(shù)學家還要厲害。所以我想中國當年學蘇聯(lián),其實只學了一個表皮,沒有學到精髓。
超對稱價值無限,值得探索
周青(華東師范大學數(shù)學系教授、中國數(shù)學會奧林匹克委員會主席):我問一個具體點的問題。丘先生剛才做的這個報告,前面是說數(shù)學跟物理的關系,這講得很清楚。我更感興趣的是后邊。你說現(xiàn)在要建議中國政府造一個巨型對撞機,我有兩個問題。一個是,現(xiàn)在建巨型對撞機的物理目標是非常清楚的,但可能還需要有個宣傳的過程。我們將來想要建周長一百公里的對撞機的話,能量大概會達到一個什么樣的量級?在這個能量上可以觀察到什么樣的現(xiàn)象?第二個問題,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選在山海關附近,這是一個靠著地震帶上的選址。
丘成桐:首先第一個問題,其實無論做數(shù)學也好,做物理也好,假如我們計劃五年、十年做一個題目,鉆研一個領域,即使我們還沒摸索清楚,也曉得有一定的方向得走,希望在這里面能夠找出最好的研究出來,這就是很重要的事。我們已經(jīng)有一定的目標,就是我剛才講的超對稱。如果能夠找到超對稱的話,我想這會是相對論和量子力學以來最重要的發(fā)現(xiàn),比任何方向都重要,這是一個非?;镜膯栴}。物理跟數(shù)學不大一樣,物理有了問題以后,能夠幾十年都因為一件事而找到做的理由,就表示這是很重要的一個事情。
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找到超對稱,它的價值是無限量的。我們就為了這個事情,去摸索更大的能量,看看會出現(xiàn)什么事情,也是非常重要的。假如我們找不到,那對于我們往深處去研究理論也有好處。所以我們不能講,沒有人去過的地方,我們就不能去。比如說到月球上去,我們看月球外面不錯,可是還是要去過之后才能曉得。為什么要花這么多錢去做,因為要去做了才可能找到超對稱,我們現(xiàn)在理論上想不出來的,但實驗可能能做出來。
就像我剛才講的,很多朋友曾經(jīng)都覺得卡拉比猜想是不對的,可我還是做了,找出了證明。在我看來,建對撞機這個實驗并不太難做,它并不是真的難做,關鍵要有勇氣真的去做。科學有很多很深刻的東西可能會發(fā)生,只需要去做。當然目前為止,很多人都是在做一些結果很顯然的工作。
四十年前,美國在舊金山建加速器,整個舊金山屬于地震地段,可是就在那邊做,整個加速器建在一個大蓋子里面?,F(xiàn)在秦皇島那邊也是有一大片的地,也是在那里面做的,所以現(xiàn)在選址考慮在秦皇島山海關區(qū)域。上海是沖積地,不能做,天津地質(zhì)易松散,也不能做。
周青:我覺得假如能建這樣一個設備,對中國的制造技術手段的提升會很明顯,這里面確實有很多細節(jié)的東西。但是總之,就像LHC,除了設計這個東西,還要設計實驗站,這個實驗站的目標是什么,是不是事先有一個計劃?你說得對,基礎研究肯定不是說百分之百能成功,但還是要有一個科學目標。但是不是等LHC的進展再清楚一點會更好,我們大概有什么樣的條件才知道是建下一個對撞機的時候?
丘成桐:我們的書里會講到,希格斯(Higgs)粒子被發(fā)現(xiàn)以后,對它的主要性質(zhì)還有很多的不了解,所以下一步要對它做基礎研究。同時,剛才講到的超對稱是很重要的問題,一定要解決。超對稱這個問題,你用標準模型來計算是不是能夠找到,還不知道。超對稱是太微妙的一個現(xiàn)象。
主持人(陳曉漫,復旦大學數(shù)學學院教授、上海市數(shù)學會理事長):我也想問一個問題,您的模型想法是來自于廣義相對論,這個巨型對撞機如果建出來以后,它將來是不是能夠在廣義相對論和量子力學中間搭起一座橋梁,會不會對量子引力理論有什么貢獻?
丘成桐:要直接搞清楚是不大可能的,不過如果能夠找到超對稱的話,就是一個很重要的進步。因為證實超對稱以后,超弦理論基本上就是對的,就解決了下面很重要的部分?,F(xiàn)在能夠?qū)⒁α孔踊闹饕睦碚撌浅?。所以假如超對稱成立的話,超弦理論基本上就是成立的。很多反對和批評的學者,包括楊先生在內(nèi),他們都認同,假如找到超對稱的話,他們基本上可以同意。所以超對稱就是我講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。
(左起分別是陳曉漫、洪家興、丘成桐、周青。上??茀f(xié)供圖)
真理干凈明了,但要有基本功做準備
陳曉漫:謝謝丘先生!下面我們把時間留給下面的老師和同學們。請你們自由提問。
提問者:我是來自華東師范大學數(shù)學系研二的研究生。一百年前或者五十年以前,時間比較久以前的那些數(shù)學家,我覺得他們做的一些東西,影響力很大,或者說廣泛被大家接受。但是近十年、二十年或者近五年,現(xiàn)在這些領域,每一個專業(yè)和方向都是比較具體的。對現(xiàn)在做的比較好的那些領域,我覺得自己知之甚少,而且以我現(xiàn)在的知識水平,讓我自己看文章會感覺摸不到門,花的時間可能也比較多。問同專業(yè)或相近專業(yè)的同學,或者問我的老師,他們好像也講不清楚。我想問一下,您是怎么看這個問題的?像我這樣的學生,如何了解到數(shù)學圈子里跟我這個方向比較近的研究?謝謝老師!
丘成桐:我跟我的朋友最近談過這個問題。他講,十多年前到中國來訪問,中國學生不大問這個問題,可是最近每到一個地方,中國學生就講自己不行,沒有能力來了解這么高深的學問,怎么辦?我想這是你自信心的問題。
我在年輕的時候,就跟你年紀差不多的時候,每一個數(shù)學家都講現(xiàn)在數(shù)學太難了,沒辦法學,我猜他們年輕的時候也遇到過同樣的問題。高三的時候,我也有同樣的問題,覺得現(xiàn)在數(shù)學里的學問太多了??墒鞘聦嵣?,當你真的做研究,會發(fā)覺也不是那么難。
你剛開始學的時候會有點手足無措,不曉得怎么去入手。我想很多小孩子在學語言的時候,雖然他不愛學,可是他覺得這是需要做的事情。外國的小孩子念中文,比如我的孩子,他在美國拖拖拉拉念了四五年,還是念不好,好像根本不可能念得好。我?guī)睿坏絻蓚€月,全部念好了,不但念好了,他還將《三國演義》從頭到尾看一遍。當他覺得他有這個需要,他也有這個興趣,很快就好了。所以我想問題是你有沒有興趣,是不是真的想追求。
每一個學科有很多不同的理論,每一個理論都要學懂是有困難的。有的理論可能是錯的,有的理論可能是無關重要的,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,只有一個理論能解釋一切,這個理論可能是很簡單、很清楚的。所以我們要曉得,做前沿問題的時候,有很多復雜的問題,看起來很繁瑣,事實上只有一個真理,這個真理是干凈明了的。假如最后的真理都很復雜的話,就表示我們對這個真理還沒有了解清楚。一個學問假如不是一個有水平的研究員很快能學懂的話,這個理論的深度大概不夠,要解釋的對象還沒有被全部了解清楚。古往今來,我們碰到過很困難的問題,可過了幾十年總是能用很簡單的語言描述出來。所以你不要心慌,好好去學,就很容易了解它、理解它。
提問者:我是華東師范大學學物理的研究生,我的方向是光學。我有兩個問題,主要想請教丘先生關于學習和研究方面的具體經(jīng)驗。我之前學計算機,然后自學轉(zhuǎn)到光學專業(yè),有很多相關的課程跟理論知識需要自己去學,相當于進入一個新的專業(yè)和領域。我想問丘先生的第一個問題是,您在學習和進入一個新的方向或者相關領域的時候,有什么比較有效或者好的方法去接觸和進入到一個新的領域,讓自己能夠盡早進入到這個領域的學習和研究當中?
另外,我們都知道,中國大學教育里面,很多專業(yè)基本上都是用中文教材。拿我們實驗室來說,老師上課的時候大部分還是用中文教材,但是我們方向在實際研究過程當中,肯定是以英語為主的,看到的文獻和一些比較好的專著都是英文的。我現(xiàn)在感覺自己處于一個很矛盾的階段,就是我看英文教材和思考問題的時候,還是不由自主地以中文的方式來思考。我感覺那些理論和問題其實用英文來表達的話,會表達得更清楚、更簡潔,所以我就希望自己能夠以英文的方式來思考問題,但是目前還是做不到。所以我想問的第二個問題是,您在思考科學問題的時候,這種不同語言的思維方式會對思考問題有影響嗎?或者說您在思考問題的時候,會以英文方式來思考嗎?您在以英文思考這方面有什么建議?謝謝!
丘成桐:我想研究生如何找一個深的方向鉆研進去,是很重要的問題,不是隨便講兩句就能夠解釋清楚。不過最重要一點是,你基本功課要做好。有很多方向,很明顯是很重要的,可是如果你基本功課沒做好,就算很想進入也沒有用,因為你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學懂。所以研究生主要是基礎要打好。這樣當深的題目來的時候才能夠很快進去;否則的話,是空殼。這是很重要的一點。
別說是研究生,偉大的物理學家也是一樣。有一次我看到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在臨去世以前講過的一句話:“我一輩子就等重要題目來,可是重要題目來了,我看著它來了,看著它走掉,沒辦法參與?!本褪且驗樗麑鉀Q深刻問題的工具還沒掌握到,所以說重要的題目來了以后,看著它走掉。如果你的基本工夫不行,再想做也不行,這是很簡單的道理。所以研究生不要單看重要的題目在哪里,要看自己的基本功夫準備好了沒有。弓箭全部準備好了以后,就射過去??墒巧溥^去也有不準,要射很多次才準的時候,我們也要對出現(xiàn)這個可能性有所準備。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準備功夫要做好,這是最重要的一點。
你剛才問那個教科書的語言問題,我覺得是個很奇怪的問題。我一輩子從來沒想過用英文,用中文,用什么語言。我就是想這個問題究竟能不能夠解決,從來沒有想過用中文想還是英文想。我覺得你太注重形式化。我反過來講一個重要的,也是我很驚訝的事情。很多中國學生看書的時候還是喜歡看中文的,我不反對你看中文,可是你應當看英文也是一樣的習慣。就像我現(xiàn)在,中文的書可以看,英文的書也一樣可以看,只要有內(nèi)容,我覺得都可以看??墒侵袊鴮W生好像寧愿看中文的書,不愿意看英文的書,大部分學生如此。其實不但是看英文書,我覺得尤其數(shù)學,看外文文獻是很重要的,尤其是用法文寫的文章,有很多是出名的大文章。我覺得中國不鼓勵將這種文章翻成中文或英文是不夠好的,最重要的工作是翻譯當代的文獻。
我舉一個例子,中國現(xiàn)代數(shù)論的基礎其實是很差的,因為不懂。原因是,十九世紀跟二十世紀初期,關于數(shù)論的主要文獻大部分沒有翻成英文或中文,所以很多重要的文獻我們沒看到。數(shù)學跟物理不大一樣,物理不大看古代文獻,可是數(shù)學是要看古代文獻的,因為里邊有很多有深意的思考還沒有全部變作我們?nèi)粘A私獾乃伎?。所以既然你講起文字,那我就講講,科協(xié)應該鼓勵多翻譯一些外文文章。我的老師陳省身先生在二十年前就講過,與其寫一些不重要的文章,不如多翻譯一些重要的外文文章,這不僅對個人有很大的幫助,對整個中國科學界也有很大的貢獻。我想他講的是很有意義的事情,你將外文文章翻譯成中文,只要翻得準確,翻十次以后,你可能就變成一個很好的數(shù)學家。可是中國的學生不愿意做這個事,我希望你們多做點這個事情。
以為美國學生數(shù)學不好是完全錯誤的
提問者:我是華東師范大學一年級的學生,研究方向是數(shù)學教育。據(jù)我所知,目前我們中國的基礎教育特別是中小學教育,在國際評價方面,都有跡象表明我們中國學生處于一流的水平,同時美國的學生在這些方面表現(xiàn)得并不理想。但是到了高等教育階段,比如說研究生或者是博士生階段,美國的學生就表現(xiàn)出很大的優(yōu)勢。我想知道,美國為什么基礎教育不行,但到了博士生階段就能培養(yǎng)出這么多優(yōu)秀的人才呢?謝謝!
丘成桐:這個問題我答過很多次了。首先,你的基本的假設就錯了!認為美國學生數(shù)學不好,這完全是錯誤的觀念。美國學生是真的好,絕對不會比中國的好學生差。
我們到美國的名校去看,比方說哈佛大學,哈佛大學的大學生,從中學生進哈佛大學,他們就相當了解數(shù)學,不是普通的了解,是很深的了解。我舉個例子,我在哈佛大學教課,今年是第二十八年。每一年我們在教育聚會上對所有數(shù)學系本科生的論文討論一次。一般來講,數(shù)學系有二十多篇論文,前三篇都是很有水平的論文,可以發(fā)表在有水平的雜志上,寫這些優(yōu)秀論文的學生,基本都是美國學生。這二十多年來,我只見過兩次有中國學生能夠達到這個水平的。
所以,事實并不是你想的那樣,以為中國學生基礎比美國學生好,這完全是一個誤會。首先,在比較的時候,你可能是將所有大學放在一起比較,美國也有很多很差的大學,很差的大學全部拿進來比較的話,是不應當?shù)?。到美國去的中國留學生,是中國比較好的學生,全國大約七八萬人,在高中生里占1%的樣子。拿比較好的中國留學生去跟美國的好學生比,才是正常的比較。哈佛大學、斯坦福大學里的中國學生也很不錯,但是整體上說,中國學生比美國學生好是不對的。
同時,美國學生的興趣一般比中國學生濃厚。普遍來講,多數(shù)學生不大愿意念數(shù)學,可是選數(shù)學的學生就是對數(shù)學有真正濃厚興趣的人。而一般來說,中國學生就做不到這一點,對數(shù)學有真正濃厚興趣的中國學生不多,而美國學生對于數(shù)學有真正興趣的還是不少的。所以很重要的一點,中國學生的興趣在哪里?真正的興趣是最重要的事情,學習的態(tài)度跟能力,也不見得是要最好的。坦白講,中國學生喜歡考試,這不是對學問的真正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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